寒墨的南极研究所

你好!我是寒墨!今天也在墙头爬来爬去…。得到更多的喜欢、推荐和评论的话,产出就会变快(大概)变好吃(真的吗)!
//约稿:熟悉题材40/千字,陌生题材55/千字,视具体情况可能有5/千字范围内的浮动。私信联系`∀´)

【摄凯摄】【(伪)番外】在茶会上

/混乱片段。怪异文风尝试。

/本来想给桂皮 @桂皮叔 投稿做出本用的可惜他不出了我只好自己发

(暴露了自己把试验作赠人的不良居心。

/不看桂皮的原作一定看不懂这在写啥。看了他的原作也未必知道这在写啥。总之你们去看原作就对了。

原作:《时光》 。

——

  

  白发男子又为对面人添了一杯茶。

  他的手指苍白而消瘦,捏着温热的红釉茶壶把就如同雪塑的鸟翅在火焰上停留,连袖口的繁复花边都能衬得那肌肉线条更显单薄,像流尽血液而死的亡魂的手掌。

  从领口一直覆盖到膝上的得体礼服是由湖蓝色闪亮绸缎缝制而成,与衣襟边角绣的灿金纹饰相得益彰,映得那低垂的眼睫末梢仿若落了霜。

  这位名为“约瑟夫”的摄影师安稳地坐在椅上,宁静而冰冷,腰背自然放松地挺得笔直,肩膀没有挨到椅背上的桃红靠垫半下。相较而言对面的茶友就没那么淡然——衣着华丽的裁缝双臂交握,不住转头四下张望,甚至可称焦虑地扭动着腰身缩进椅子里、帽子上缀的白羽毛尖儿在靠垫上蹭了蹭。

  “喝茶,阿尤索先生。”约瑟夫举杯示意道,言下之意对方的行为放在贵族间的下午茶时段实在是太不得当。

  被点了名的裁缝紧盯着自己面前的茶杯看了半晌,才伸出手去端起它。端起它凑到唇边又愣了半晌,他才抬眼望了望约瑟夫的脸。

  摄影师的面孔平和而愉悦,嘴角噙着一点温润的笑意。面积过大几乎覆盖了整个眼球的虹膜令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有些许诡异,但是、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凯文·阿尤索恍惚地想。他不本来就是那个样子吗?对……一切本来就应当是这样。

  他犹犹豫豫地喝了一口茶水。清淡的苦涩的香气在舌尖弥漫开来。他闭上眼睛,花了片刻时间来镇定心神,然后也学着约瑟夫的模样摆起架势将身子挺得笔直。

  “原谅我的失礼,尊贵的先生,”再睁开眼时裁缝眸中深海的颜色已经不再不安适地翻涌,道歉的言语以及掩饰着什么一般的热情笑音深处埋藏着些怎样都藏不住的、沾染了市井气的肆意,“我刚才也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状况。只是,好像,有那么一点儿……觉得……呃……”

  裁缝说话卡壳的样子苦恼得很,不自觉地歪着头、指尖一个劲叩击额角,像个出了故障的滑稽剧木偶,苦恼得让人觉得有些可爱。大概是太过于习惯了自己向来伶牙俐齿能言善辩的作风罢——无论怎么用无害的贵族装束打扮包裹,他毕竟是个精明的骗徒。

  “你觉得怎么?”约瑟夫悠然地问,面上不动声色。然而他和凯文·阿尤索都没意识到,握在茶杯上的苍白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微微发抖,晃出两滴淡琥珀色的液体来。

  “我觉得……”

  凯文深吸一口气,瞳孔里紧紧锁着对面摄影师清丽鲜艳、光彩照人的倒影。

  “……我在这里好像呆了太久了。”

  

  约瑟夫沉吟不语,只点了点头。满头白金般的发丝浸透了自玻璃窗透进来的暖色。他又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

  嗯……你总是会这么说。

  

  其实起先说这句话的是约瑟夫。

  “你在我这儿呆了太久了。”皇家画师一边为新作打着底稿一边这么说;摄影师一边细细擦拭着机器镜头上不存在的灰尘一边这么说;约瑟夫·德拉索恩斯一边垂下眼睛望着由内而外都明亮张扬的不速之客一边这么说,而后者舒舒服服地窝进椅子的软靠垫里吐出一个烟圈。

  “我会尽量安静的,尽量——”裁缝回应道。他的借口是,“——我得多和您待一会儿,才好构思您的新衣哪。”

  对这个错漏百出的理由约瑟夫有无数种驳斥的方式。比如所谓“他的新衣”其实是这裁缝硬说要替他做的,比如一个专业的裁缝可不需要看着自己的客户才能设计衣服,比如这个外表光鲜得挺像回事但内里与权贵并无关系的市井之徒、在行骗方面倒是高明得很的家伙、究竟有没有裁剪衣衫的那两下能耐还是未知数……

  从这其中随便选一种就行,就好像从无数管颜料中随便挑一个出来打底色——亮红的警告或者鲜绿的嘲讽,灰色的淡漠语句抑或是深黑色的冷硬措辞——起码随便选一种吧;哪一种都能有效地告诫这个不知收敛的人,面对与自己并不熟络的上层人士时,他的态度该稍微端正些的。

  可是在最终的最终,约瑟夫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那个过分明朗灿烂的金色身影,自顾自继续之前的工作或者干脆对窗外昏暗的天色开始发呆。后者犹如小孩儿恶作剧得逞一般笑得自在而稚气,咔嚓咔嚓开始嚼茶杯旁边小碟里被摄影师冷落的曲奇。

  不过在约瑟夫忍耐地叹出第二声气的时候,裁缝也就起身自行告退了。还算识相,当时约瑟夫这么在心里品评道,一并忽略了裁缝告辞时眼里的玩味和快意。

  

  “我在这儿好像呆了太久了。”

  不知从何时起裁缝懂得在摄影师开始叹气之前就说出这句话了,顺带着微微起身、作势要走;又或者是摄影师越来越能忍耐住自己不出言驱赶这位并未得到邀请的来客了。培养耐心,这也算是艺术家该修行的课程,约瑟夫心里这么想着,不着痕迹地从画稿上抬起眼去瞥——灿金、海蓝、深黑和洁白,一抹亮色入眼。

  他深知自己只要轻轻“嗯”一声或者略一点头,就算是认同了凯文的说辞,就能立刻把这个聒噪烦人但还算是能察言观色的裁缝送走;他的确打心底想这么做,这家伙既没有公事也没有私情,心血来潮般地时不时就来拜访一下,一坐就是半个下午,委实扰了摄影师一方清静。

  但他满头银丝一晃未晃,连勾勒草稿的笔也停了,静得像一尊聋哑的雪塑。如是他又让裁缝在他面前留了一段时间,惊喜而不安,捧着茶杯小口小口抿着清香的液体,偶尔飞快地抬眼瞟一下他的动静探查其中有无送客的意图,像一只停在人手指上从手心里啄坚果吃的鸟雀似的,指尖稍一动就会把他惊得扑棱翅膀飞走。

  他会是只什么鸟雀呢?总爱叽叽喳喳不停的灰椋鸟?不,比不及他的亮丽;骄矜自傲摆弄着自己华贵尾羽的孔雀?不,欠缺了几分灵动和坚毅;热烈而锐气毕露的红隼?机敏又狂妄、乐于把玩华丽饰件的乌鸦?心血来潮在笼间少做停留的画眉?画师的铅笔停了,笔端在纸面上轻缓但清脆地连连叩打。哎,哎……怎么说呢……

  但约瑟夫的默许也不能留裁缝坐多久,茶喝完了他也就走了;毕竟毫无理由地在别人的工作室磨蹭这种行事,就算是凯文·阿尤索也是会感觉到不好意思的。约瑟夫会在他轻轻起身出门并把门带上时微一颔首,含着些矜持的赞许意味,几乎把自己都欺瞒过去、以为自己确实巴不得想让裁缝快些离开呢。

  接着他把注意力放回手下的肖像画上,左思右想也没办法沿着原稿继续下去,反而开始全神贯注地在贵妇人的草稿旁勾勒一只小雀的形状。——有时是孔雀,有时是红隼,有时是画眉和灰椋鸟。

  

  “我在这里好像……”

  那一刻——裁缝第九次主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约瑟夫第七次悄悄瞥一眼对方的海蓝色眸子才能安下心低头描摹肖像的眼睛的那一刻,太阳第无数次透过彩绘玻璃窗在他们鬓发间投下虹光的那一刻,杯中残茶熏出温热的清苦气、烤饼干的甜香还没自唇齿间消散去的,那一刻——约瑟夫抬起手,止住了凯文刚出口半句的话。

  “请坐,我再为你添一杯茶。”

  

  约瑟夫又为他添了一杯茶。

  凯文·阿尤索微微眯起眼睛来,不自觉扩大了一小圈的瞳孔蓝得深邃、接近于紫黑。多久了?他在这场小型茶会上消磨的时间……两分钟?一小时?三十秒?半个月?四年?

  但是那茶竟然还没喝完。

  明明只有一小壶啊。难道他待得还不够久?

  他起初是要做什么来着?凯文费力地回想,小口抿咂溢着淡淡苦味的茶水。哦对,这不难回忆:他是国王的裁缝,同时也是个高明的骗徒;奢靡而愚蠢的王室终于掀起人们的盛怒,革命将彻底爆发了,说不准谁会因此被拉上断头台呢——所以他得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一不小心成了无辜牺牲品。对人民的理性和善意他可没什么信心。

  

  可窗外怎么没有枪炮声?

  

  他分明记得,当他步入约瑟夫的工作室时,那些轰鸣声还在响;当他褪下斗篷偏头看向摄影师的相机镜头时,那些喧嚣和呐喊还隐约传入耳内;当闪光灯一闪、他由于时间紧迫只好不等照片洗出来就起身要告辞,而约瑟夫突兀提出要请他留下最后喝杯茶时,那些……

  ……哦,等等,就是从那时开始安静的。

  

  窗外为什么没有枪炮声?

  他张开口想问,却被约瑟夫一个手势止住了。涌到喉口的话语突然噎住,怎么也发不出声,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抬手轻轻揉按自己的喉咙。他在这里呆了多久……他得快点离开……茶会……约瑟夫·德拉索恩斯,永远都这么年轻、漂亮,身上的新衣光鲜而得体,简直比那些贵族小姐更加……

  留得住的……可以保存的。

  他突然没来由地悚然一惊,额角滑下一滴冷汗来,亚麻金色的发梢被沾湿了。有些话语未经考量就脱口而出了;直到字句与标点掉落在地毯上、碰撞到墙壁间、与瓷砖相磕碰清脆地弹跳两下再骨碌碌滚进阳光里灼烧殆尽,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是什么。

  “我要离开,约瑟夫,我呆了实在太久了。”

  

  裁缝站起身来,把茶杯往桌上“喀”地一放,而后抬起那双海蓝色眼睛来不安地等待着对面人的响应。无论虚伪也好真诚也罢,贵族礼仪还是有一小部分融化进他的血液里,又或者他与这位摄影师已产生了些类似于“好友”的羁绊了罢——他没办法在对方毫无反应的情况下自顾自离开。那与不告而别又有什么区分?

  约瑟夫坐在原处纹丝不动,一尊聋哑的雪塑。半晌,他才稍往后靠了靠,从衣襟内侧摘下一块精致的银色怀表来,弹开表盖、垂下眼睫——

  那怀表的银色那么闪亮,是一种非凡的崭新色彩,就好像刚刚被打造拼装出来似的。

  然而那物件起码是十六世纪的款式了,凯文认得出来。

  ——“你总是会这么说……”

  声音分外低哑,听上去像是在喃喃自语,但凯文还是忍不住问:“什么?”

  约瑟夫没有理会,继续盯着表盘咕哝着些意味不明的话。“在九时你会第一次说那句话,十一时是第二次;忍不住起身通常是在五时零四分,……”

  摄影师抬起脸来,嘴角噙着温润的笑意,那双没有眼白和瞳孔的、冰蓝色的眸子里,映出裁缝扭曲了些许的影像:没有金线银丝织的衣裳,没有太阳点缀的虹光,衣衫样式华丽繁复的男人浑身上下灰暗得不可思议,除了毡帽上缀的那根纯白到刺目的大羽毛。

  “……这一次很好,多坐了七分钟。”

  “你、是什么意思……”

  鞋跟在地面上一蹭,裹在白手套里的手指下意识摸上搭在椅背的斗篷。他想逃跑、他想把自己遮起来呢,就像被蛇盯上的雏鸟一样。摄影师得意地低笑起来,漫不经心地斜倚到椅子扶手边,伸出手指来回绕着自己耳畔垂下的发丝末梢。

  “我的意思……”

  满屋几何状的光影蓦地一颤。

  “世间混乱、昏暗而危险,凯文·阿尤索,任你自持灵敏聪明、任你在其中混迹再久,终究也免不了陷入麻烦。

  “纵观我们所能触及的所有时空,只有此处是牢不可破的安宁与周全;没有追杀、没有通缉、没有费心力的骗局也没有你自揽的‘罪孽’……这段时光安逸而温暖,平静得多么完美啊。在这里你尽可以忘掉那位折磨着你的异族姑娘、还有本不应当由你承担的那些……听罢,现在你听得到炮声么?”

  

  “什么……你怎么会知……”裁缝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连虚假的笑容都溃散了,愣了足足两秒,才勉强弯起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来,“老兄,别玩笑了,我知道你精神压力大……”

  约瑟夫叹了口气,难得显露出一点儿疲惫。又是这样,戒备、否认、插科打诨、不肯面对自己已完全被人看穿了这一事实……和之前的那许多次,简直是一模一样。

  “只可惜,时光,是……留不住的…无法保存……只有此处,只有此处……凯文·阿尤索,你永不可生出‘离开’的想法。”

  而他那如石刻、如冰雕、如厉鬼般苍白的另一只手,在裁缝连连后退、即将拔腿迈步向门口逃的前一刻抬至半空,向下只一轻摆——

  

  滴答,滴答。怀表在靠近心脏的地方响着。窗外的炮火声息了。

  

  “阿尤索先生,”摄影师朝对面的裁缝比划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后者犹豫不决地把斗篷搭上椅背,踩着轻缓而忧虑的步子绕到椅子前坐下。

  “说好了,约瑟夫,我只能待一小会儿……巴士底狱,你知道?…我听说……国王……”

  “……”

  “约瑟夫?你在听吗?”

  约瑟夫从他的沉思中猛然回神,下意识地挺直腰背,过分白皙的面孔上还是古井不波。

  “噢,抱歉……你说到?”

  “……没关系,闲言碎语,不是什么重要事。”裁缝嘀咕着落了座,想来是已经习惯了每次来访都被摄影师有意无意地忽略冷落,因此他神情上只是略有无奈而已、而毫无不满,甚至还带点儿玩味;捏起壶把给两个人的空杯里都倾了半盏茶,趁茶水汨汨流淌的功夫,裁缝又好奇地朝对面人抬起眼来,眸中闪现出的亮色令人联想起海面上翻涌起的粼粼波光,“话又说回来,你刚在出神地想什么?”

  “我么?……”

  摄影师沉吟片刻,忽而笑了。难得明朗和煦的笑容,隐隐透露出些奇异的笃定意味,就好像他刚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将要把什么东西重新翻修改造一遍,并且对此胜券在握似的。

  

  他又怎么可能不胜利?他是时间之主,他握着一段永不消逝的时光、一颗永葆鲜活的灵魂、一方永久冻结了的深空啊。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世上没什么不会改变的——时间的力量是无穷无尽。反抗与说服、离去与挽留,这戏码哪怕重复千百遍,也总会演到他所满意的哪一个。七分钟,七分钟……这不是已看见端倪了吗?

  

  “我在构思我的新画。是关于……

  “那只鸟儿,该装进怎样漂亮的笼子才好。”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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